文章原作者:張曼娟
最近五歲大的姪兒迷上一種『來找我』的遊戲,每次到我家來,就聽見滿屋子『來找我,來找我啊』的呼喊聲。剛開始的時候,小男孩的技術不大好,躲藏起來不是露出衣角就是喘息得太厲害,洩露了行蹤,幾乎是不費吹灰之,我就能把他找到。
後來小男孩玩出興致,技巧愈來愈精湛,他摸清了所有可以躲藏的地方。更厲害的是,因為他學會調整自己的呼吸,練就龜息大法,所以,即使我經過他身邊,竟也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到了這個境界,躲貓貓應該變得更好玩了,事實卻是小男孩和我都覺得困擾。因為他太不容易找,我顯得倦怠了;因他太不容易被發現,所以他也覺得不耐煩了。
躲藏得太好的躲貓貓並不值得驕傲,根本是失敗的遊戲。這使我想到許多女人,可能包括我自己,從小就慣於隱藏自己的心事和期望,並且企盼著能遇到一個『知心』的人,猜到我們的想法,這是女人的夢想。女生從小就愛玩躲貓貓,喜歡那種被尋找的感覺,躲藏著被找到時,雙方都發出驚叫聲,那聲音裡其實有著快慰和興奮的情緒。變成少女後,則擅長隱藏自己的情緒,一方面也許是社會制約的結果,女性被教導溫馴的接受而非表達主見;另一方面女性在隱藏中等待被發現,進而肯定自己的存在。『他不只看見我,也看見我內心深處的情感』,我常聽見女人因為這樣的知遇之情,而有了感激的、深銘五內的感受。
女人在戀愛時常常回復成小孩子的模樣,喜歡和情人玩『來找我』的遊戲。剛開始可能是有趣的,日子久了便會聽見男性的抱怨:『什麼事直接說就好了嘛,老是要別人猜,猜不到還要生氣,女人真的好奇怪。』女人為什麼不直接把期望說出來?因為太不含蓄了;因為如此一來怎麼知道對方有沒有用心呢?因為這樣才能驗證自己在對方心中的地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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