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片翻攝自今日頭條)
我趕到石階村的時候,徐麗的婚禮早已辦完。喧鬧一天的穀場再次回歸夜晚的平靜。老人們都坐在穀場的石頭上絮叨著家常。一群調皮的孩子在穀場裡追打著玩耍。
我走過穀場時,碰到本家的嬸子,寒暄了兩句,匆匆離開,留下身後一片小聲的議論。
老實講,徐麗的突然結婚是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的。這個苦守我十年的女人,竟然就這麼突然離我而去,沒有一句解釋。
回來的路上,我反覆思考其中緣由,卻依舊一無所獲。
坦誠地說,徐麗的結婚對我來講並不算數是壞事,反而是好事。城裡和我同居半年的顧曉娟,早幾個月前就以懷孕為要挾逼我結婚。正當我不知該怎麼辦時,雙目失明的母親讓二叔家的萬濤打電話給我。
說徐麗要嫁人,叫我馬上趕回去。收到消息的我,立馬和領導請了假往回趕,沒想到還是錯過了。
石階村的路,十幾年來並沒有多少變化。蜿蜒而上的山間小路,鋪著早已磨得光亮的青石板,一階階地蔓延到山頂,一路上分出幾十個岔路,每個岔路連著幾戶閃著昏暗燈光的農戶人家。
石階村是依山而建的,上山的路由一階階青石板鋪成。石階村也因此而得名。先人們原本的期望是希望自己的後代像早春的毛竹節節高昇。卻不料,子孫後代們世代都沒什麼變化,幾輩子人都窩在山坳坳裡,混吃等死。
直到五年前,政府在山下穀場邊見了一條岔路連接到主幹道,人們才真正意義上接觸到山外的世界。
於是,年輕人紛紛離開這繁衍了幾輩子的山坳坳,遠走他鄉打工,擺脫了渾噩一輩子的命運。
幾年的城裡生活,讓我這個山裡人體力大不如前。走到半山的家門口時,早已氣喘連連。
「哥……哥,你回來了?媽,哥回來了。」
院子裡忙活著做飯的妹妹秋菊瞥見我推開院門進來,大聲地向裡屋喊著。
「秋生,秋生,你總算回來,可急死我了。來,來,趕緊進屋。」
母親坐在窗邊,臉向著窗外張望著,彷彿想立馬看見她這個大學畢業落戶在城裡的兒子。然而,她那雙瞎了十幾年的眼睛是無論如何也看不到我的。
「媽,媽,我回來了,我回來了。」
我把隨身帶回來的東西扔到炕上,一個健步跪倒在母親的身前,抓著她的手放在我的臉上,任她的手在我臉上來回摩挲。
「胖了,胖了,我兒秋生胖了。好啊,好啊。」
「媽,你最近還好吧?」
「好,好,我很好……就是小麗她……」
母親開始傷心地嗚咽,為那個照顧她十年,早被她認定為準兒媳的女人。
「媽,媽,都怨我,都怨我,您別哭了。」
聽到母親的哭聲,我一邊安慰著母親,另一邊眼淚也不受控制地落了下來。
「哎!當初早聽我的,辦婚事辦了就好了。哎,我苦命的孩子啊,這都是命,強求不來。娘知道小麗有錯,可她幫扶了我們家十年,也算對得起咱家,你可不能怨她。哎!只怪咱老呂家沒這福分,留不下這樣好的媳婦。」母親略帶埋怨地說著我,又不忍我太難過,安慰起我來。
「媽,我知道,我知道。我不怨她,真的不怨,都是我自己不爭氣。再說,王峰家條件比咱家好,小麗不會受苦的。」
萬濤電話裡已經告訴了我,徐麗的女婿是王峰,他很早以前就追過徐麗,只是當時徐麗選擇了我。
「徐麗姐才不是你們說那樣嫌貧愛富呢,她是,她是……」
「秋菊,別說了。你哥趕了一天的路還沒吃飯,趕緊給你哥做飯去。」
母親不怨再給我添堵,趕忙岔開了話。
秋菊終究沒說出個所以然來,乖乖地去做飯了。
晚飯很簡單,一家人又各懷心思,所以都吃的很少。母親和小妹似乎都有話想說,但是都欲言又止。我知道母親的心思,她想安慰我,卻又不知如何開口。妹妹的心思我不得而知,雖然收拾完碗筷我偷偷問過她,她卻三緘其口,始終不肯告訴我。
晚上,我躺在家裡的土炕上久久不能入睡,不是因為習慣了睡城裡的床,而是因為那個來我家十年,替我照顧母親,撫育年幼妹妹的女人。
當年,我爸和徐麗她爸是拜把子的兄弟,兩家人更是親如一家人。而我和徐麗,秋菊和徐軍年紀都差不多,可以說我們四個孩子是從小一起玩大的。
記得那時,父親還活著,而他特別喜歡開玩笑。他常逗徐麗,說要娶她做兒媳。他每次說,我都害臊得臉紅,徐麗卻痛快地答應。
那只是大人的一句玩笑話,沒人會去當真。可是,徐麗卻真真地當真了,還為此照顧我母親和妹妹整整十年。
父親意外摔下山崖走時,正巧我收到縣裡高中的錄取通知書。一家人辦完父親的喪事,一連幾日愁眉苦臉。母親的眼睛也是那時哭瞎的。
沒辦法,人力總歸是鬥不過天道的。送葬完父親那刻,我就決定放棄這來之不易的求學機會,回家奉養母親照顧年幼的妹妹。
我把自己的想法和徐麗說了,她堅決地不同意。
後來,徐麗竟拉著她爸來到我家,當著兩家主事老人的面,宣佈要供我讀書,替我照顧母親和妹妹。感動得我們一家人抱頭痛哭。徐大叔原本是不忍心自己的女兒來我家受苦,卻執拗不過徐麗,不得已點了頭。只是他有個要求,就是要我大學一畢業就回來和徐麗結婚。
我上學的幾年,所有的費用都是她用汗水辛苦換來的,家裡雙目失明的母親和年紀尚小的妹妹也全都由她伺候著。
如今,她卻嫁給了別人,我也在城裡有了一個懷了我孩子的女人。我知道自己對不起她,也知道她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我在城裡的事,那她又為什麼嫁給別人呢?她可是等了我整整十年啊,我百思不得其解。
回家的幾天,一直沒有機會見到徐麗,直到新娘七天回門,我才在徐大叔家見到了她。
我們這裡,有新婚男女結婚七天回門的舊例,我特意在這天的一早就到了徐大叔家。有話沒話地和聊到他們小兩口回來,有話沒話地聊到吃中午飯。
徐大叔一家自然不好意思吃飯的時候讓我離開,而我也因沒找到機會和徐麗單獨聊聊,只得厚著臉皮坐下吃飯。
由於我的緣故,中午飯一群人都吃得不很愉快。畢竟大家都知道之前我和徐麗的關係,只是不方便點破而已。席間,王峰對我很是客氣,不斷地給我倒酒勸酒,弄得我既感激,又心痛。
整個下午依然沒有機會和徐麗單獨聊聊。傍晚時分,我也只好起身告辭,悻悻而歸。
又是一夜無眠,然而這次不是因為徐麗,而是因為我的另一個女人——顧曉娟。
我和顧曉娟的相遇是在一個同學的婚宴上。那天顧曉娟是女儐相,我是男儐相。因為新郎家鄉時興鬧伴郎伴娘,一群農村人把顧曉娟這個城裡人和我這個大學生鬧了個大紅臉。可因此,我們也彼此相熟,交換聯繫方式後,更驚訝地發現她家離我們單位很近。回去後,偶爾也會一起吃個飯。
那年是我畢業的第二個年頭,為了還清上學是的借款,除了正式工作外,我又找了份晚上的兼職,整日累得半死。
那年秋天母親曾提出給我和徐麗辦婚事,但被我和徐麗商量後拒絕了。因為我們都覺得應該等我工作再穩定些,等我們一起把借的債還清再踏實結婚。沒想到,竟會是永遠的錯過。
自從和顧曉娟吃了兩回飯,她就經常打電話給我,有話沒話地找我聊天。而我則因為工作太累,不願理她。可沒想到她買了一堆東西來我單位宿舍,一進屋就幫我收拾、洗衣服。同事們也打趣地叫她嫂子,讓我很是不好意思。
實在沒辦法,我只好告訴她實情,告訴她徐麗的存在,告訴她將來我會和徐麗結婚。
那天,顧曉娟是哭著離開的。然而,沒過幾天她又來了,同樣拎著一堆的東西。並且鄭重地告訴我,她不會放棄,至少在我結婚之前不會放棄。她請求我給她一個和徐麗競爭的機會。我沒有直接拒絕她,因為我怕傷了這個城裡女人火熱的心。
從此以後,我見識了這個城裡女人的執著。那猶如春風般無微不至的關懷,讓我對她抵抗能力越來越弱。可是,我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能放棄徐麗,那樣不僅我會後悔,也會讓自己和家人遭到全村人的唾棄。
農曆十一月十日,我永遠記得這一天。
那天,顧曉娟哭著跑來宿舍找我,說她知道我們之間再無可能,她決定放棄,永不再糾纏我。但是她有個要求,就是今晚讓我陪她一起過一個生日。我實在不忍心看她傷心的樣子,也想趕緊從這煎熬中解脫,就答應了她。
那晚,不知我是怎麼了。一杯杯的白酒灌進肚腸,終於讓自己人事不省。
早上醒來,映入眼簾的是女子光滑裸露的脊背。以為是做夢的我禁不住伸手自上而下地撫摸,那女子感覺到轉過身來,我趕緊縮回手來假寐。突然,一對軟肉撞擊到我的前胸,讓我本已不平靜的心「嘭嘭」跳了起來。
「秋生哥,做了壞事假裝睡覺可不行啊。」
「啊!」
聽到這熟悉的聲音,我終於清醒過來,仔細看了看懷中的女子,又用右手在自己大腿根使勁掐了一把。疼痛終於讓我認清了現實。那一刻,我知道自己再無臉見家裡的親人,村裡的鄉親。
徐麗結婚對我來說是個成全,成全我不至於成為村裡人口中的陳世美,成全我們一家人不至於遭到全村人的唾棄。
回城三個月後,我和顧曉娟也正式結婚。因顧曉娟的懷孕和徐麗的嫁人,母親沒說什麼就同意了這門親事。只是妹妹秋菊大鬧了一場,最後連婚禮都沒來參加。
我們婚禮是在鎮上辦的,沒在村裡。母親說,不想讓村裡人看到我娶了別的女人。
婚禮辦得很簡單,只請了一些本家的親戚和一些關係不錯的村裡人。徐大叔一家也請了,可來的只有徐大叔和女婿王峰。
幾個月後,顧曉娟給我生了個兒子,奶胖奶胖的,讓三個老人寶貝得不得了。
秋菊和母親一起來了,可是直到離開,也沒和我和顧曉娟說一句話,只是不斷逗弄她的小侄子。
兒子快百天的時候,家裡突然傳來母親去世的噩耗。
原本打算回家接老人的我,如遭晴天霹靂,所有的欣喜都隨之消失得無影無蹤。我顧不得和曉娟講,和領導請了假急急趕去汽車站。等我到車站,接到我電話的顧曉娟已經在車站等我,把裝著我們所有積蓄的信封塞給了我。本來她也想去的,只因孩子太小離不開。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樣到石階村的,滿腦子混沌,一臉淚痕地奔回了家。
闖進家門,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放在院子中間的紅漆棺材。
我不顧一切地撲到棺材上,大聲地哭嚎。棺材前跪著燒紙錢的秋菊和議論操持後事的二叔和村裡人趕緊過來解勸。
「人死不能復生……」
「秋生你想開點……」
你一言我一語地開解著死命抓著棺材沿的我。
我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只知道我哭得沒有一絲氣力,終於體力不支暈了過去。
當我醒來時,天已經漆黑一片,窗外呼嘯的北風,刮得房簷上掛著的玉米「嘩嘩」響。屋裡昏暗的燈光打在二叔不滿褶皺的黑臉上,顯得那麼蒼蒼。
「二叔……」我失聲地哭道,抓住二叔的兩隻胳膊。
「秋生啊,秋生,別哭,別哭,別哭了。人死不能復生,你還是往開了想吧。現在你媽地後事還等著你安排呢,你可一定要撐住啊。」
「嗯,二叔。我知道。」我收斂了哭聲,用衣袖擦了擦滿臉的淚水說。
「哥,吃飯。」
炕上,秋菊早就擺好了飯菜,等著我醒來。可是,我哪裡有胃口啊,我們三個人都沒吃幾口,二叔就叫秋菊撤了桌子。
吃完飯,二叔又和我簡單交代了母親後事要準備的事情。可我心亂如麻,根本沒心思管這些事。只是將曉娟臨行給我信封裡的錢都給了二叔,讓他來幫忙操辦。
二叔走後,我原本想安慰下我受盡苦難的妹子秋菊。可她只扔下一句,「哥,早點睡吧」就回自己的屋子了。我知道她還因為徐麗的事記恨我,也就由她去了。
兩天後,母親的喪事終於順利辦完了。我帶來的錢也花了大半,剩下的錢二叔又退還給我。
回來至今,我都沒有見到徐麗,母親的喪事她也沒來,只有王峰和徐大叔過來幫忙。
單位已經來電話催了我幾次,可是秋菊堅持不肯跟我回城裡,不得已耽擱下來。
秋菊今年已經二十一歲,本應是嫁人的年紀,卻因為照顧母親,遲遲不肯嫁人。我知道她的心思,她怕她嫁了人,母親不肯跟我進城,又怕婆家不願意她帶老娘一起嫁過去。所以說媒的都快踏破了我家門檻,她依然不為所動。
單位給我下了最後通牒,我只好離開,離開的時候求二叔做秋菊的工作。
春節前的一個月,正當我打算著再回去接秋菊呢。卻接到秋菊的電話。電話裡秋菊說她要結婚了,讓我回去替他主持下。我問她女婿是哪家的孩子,她卻不肯說,只說我回去便知道了。
隆冬臘月,我再次回到了石階村。這樣的季節,除了滿目的荒涼,剩下的只有內心的酸楚。
我終於見到了秋菊的愛人。人我也認識,是徐麗的弟弟徐軍。從前那個總喜歡跟在我屁股後頭喊我姐夫的小男孩。如今,他早已長大,長得人高馬大,比我還高半頭。我看著兩個孩子站在一起。心裡滋生一股惆悵。甚至心底固執的認為,秋菊這是在為我還債。
秋菊的婚禮辦得很熱鬧,顧曉娟也請了假過來,這是她這個嫂子和秋菊第三次見面。
婚禮上,徐家的人都在,只不見徐麗。我猜測那可能是因為顧曉娟的到來,徐麗她不希望如此熱鬧的場合,因為我們之間的關係搞得大家都尷尬。
婚禮忙了整整兩天。因為放心不下我們的兒子,忙完必要的禮節後,我們就匆匆趕回家。
正月初七,徐軍和秋菊來了我城裡的家。顧曉娟熱情地招待了他們。可我看得出秋菊並不領情。只因父母都去了,禮節上她必須到這裡來。他們在我家住了兩天就回去了。
臨行時,秋菊偷偷塞給我一份信,然後滿懷恨意地看了一眼顧曉娟,頭也不回地和徐軍走了。
我不敢讓顧曉娟看到信,因為我清楚地知道秋菊的信裡,肯定有何徐麗有關的內容。我不想因此和顧曉娟吵架,因為這一年的經歷實在讓我疲憊。
晚上,我借買菸之故,在馬路的路燈底下拆開了信。(原標題:你不懂,最愛你的人是我——待續)
本文引用自 今日頭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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