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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多人怕黑。其實,可怕的東西,有時並不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只是潛伏在在深不可測的人心裡。

妮娜怕黑。

非常怕。

夜的漆黑裡像藏著猙獰的怪獸,隨時會撲過來,把她撕成碎片。

從小到大,這怕也跟著妮娜一起長大,小時候她的床頭有一盞小夜燈,現在只要男朋友不在家,她就開著全屋的燈睡覺。

男朋友經常不在家,他是做銷售的,早出晚歸是常態,還要天南海北地出去跑業務。

妮娜總是在家,她是行政助理,每天準時上班準時下班。

黃昏的時候妮娜就開始心情低落,因為接下來她多半隻能一個人隨便解決下晚飯,一個人孤零零地回家,一個人把電視看到滿屏雪花,最後一個人在燈火通明的房間裡昏睡過去。

曖昧男閨蜜經常送我禮物,一條短訊卻暴露了他的真實面目...他竟然是這樣的人!

翻拍tt

妮娜不是本地人,在這座城市沒什麼朋友。

只有一個藍顏。

他是給妮娜公司文具供應商的接口人,每個月至少要過來一兩次,有一次他白天有事耽擱了,黃昏才趕過來,在座位上等著他的妮娜惶惶地看著窗外一點點暗下去,眼睛裡蒙著嬰兒似的一層淚光。

那天處理完工作,他們一起吃了個簡單的晚飯。

其實去的就是公司樓下妮娜平時自己去的小吃店,菜單上有限的幾樣東西,也點不出新花樣來。

但他們吃得很愉快,聊得很開心。

以至於他不得不提到自己已婚,有一個女兒,妮娜也趕緊說自己有一個同居男友,關係穩定。

這樣的交代讓這頓飯餘下的時光變得坦然而輕鬆起來。

後來他就常常在黃昏時來妮娜的公司,工作結束後的簡單晚飯也成了兩人間心照不宣的默契,但他們會輪流買單,以示這只是工作夥伴間的互相感激和犒勞。

兩人互相加了QQ和微信,上班時也常常聊天。

漸漸地言語就有了一些曖昧。

但這曖昧僅僅停留在文字的層面,他們見面的時候還是很正經,一起晚飯的時候也都是規規矩矩的。

妮娜覺得這只是枯燥生活的一種調劑,她相信他也是這麼想的。

而且妮娜實在沒什麼朋友,她很珍惜這份在她看來非常純潔的友情。

當他工作上出現一些差錯時,妮娜總替他掩飾過去,有時甚至主動對老闆說可能是自己搞錯了。

他每次也表示非常感激,聊天時格外甜言蜜語一些,吃飯時也主動多買幾次單,還會送她一些小禮物。

禮物多半是小首飾,項鏈、手鏈、耳環之類,他說有朋友開淘寶店賣銀飾,銀子本身就不值錢,鑲的也是萊茵石,加上朋友給了成本價,不值什麼錢,款式卻總能合上妮娜的喜好,所以她也就欣然地接受下來,這些不值錢卻有心意在的小東西讓她覺得他們的友情在加深,她相信在需要的時候,他也一樣會為她挺身而出。

他從來沒送過妮娜戒指,他說,戒指不是隨便送的,意味深長地說。

妮娜表現出不以為然,轉開了話題,心裡卻有一點點喜歡這種意味深長。

只有一點點。還有一點點心酸。

妮娜也從不給自己買戒指。

男朋友說,一直在為妮娜的一克拉而奮鬥,讓她再耐心等等。

妮娜一直都很有耐心。

但她也會時常在淘寶上給自己買幾件這樣的小首飾,給自己一點廉價的寵愛,戴上之後也一樣會有點心酸。

他就是注意到了妮娜的這個愛好,才投其所好的吧。

他給得起的也只有這一點點廉價的溫情和曖昧,和一點點意味深長。

聊勝於無吧,妮娜對自己說。

黃昏時妮娜的心情不再低落,但她依然怕黑。

但不管有多怕黑,回家之後她從來不會再聯繫他。

直到這一天,妮娜不小心把自己反鎖在了衛生間裡,然後就停電了。

平時一推就開的門不知為何卡死了,怎麼擰怎麼晃怎麼撞就是死活不開,妮娜出了一身冰涼的暴汗,緊緊包裹著她的黑暗越來越粘稠,她覺得呼吸都開始困難起來了。

妮娜本不想給男友打電話,他說了今晚要請個重要的客戶,第三季度的業績能不能完成都在這頓飯上,回來得肯定要晚一些,讓妮娜不要等他。

可再不打這個電話妮娜覺得自己就要昏過去了。

果然,男朋友在電話裡悄聲說,寶寶,你再堅持一下,我這邊很快就完了,不超過兩個小時,我保證。

然後不待她回答就把電話掛了。

兩個小時,妮娜覺得自己一定會死在柏油般湧上來的黑暗裡,她別無選擇,又考慮到電池未必能支撐到兩小時,於是給他發了一條短信。

「停電了,衛生間的門居然同時也壞掉了,我正好被鎖在裡面!四週一片黑!」

妮娜寫了又刪,刪了又寫,最後是這麼發出去的,她覺得言辭還算恰如其分,沒有藉機撒嬌或曖昧的嫌疑,只是希望他能安慰她一下,陪著聊兩句天,讓她不再去注意慢得彷彿停滯了的時間。

「哈哈!怎麼這麼倒霉呀?」

他回得很快,讓妮娜很欣慰,內容卻讓她有點不高興。

「不止倒霉,還很害怕呀……」

她咬咬牙,決定稍微撒一下嬌。

「男朋友不在家嗎?」

他的反應依然很快。

「對呀!」

她覺得自己終於得到了一點同情。

「嘿嘿,那是有點嚇人哈……要不要再來個鬼故事助助興?」

妮娜不高興了,他完全沒把她的害怕當成一回事,她曾經以為他是懂得的。

「討厭!別胡說了!」

她抱著一線希望,希望他只是開玩笑。

「你敢不敢對著鏡子看一眼?就看一眼。你猜你會看到什麼?」

妮娜尖叫一聲,把手機扔了出去,這條短信像個可怕的魔咒,讓手機變成了滾燙的烙鐵,讓她不敢再去碰一下。

她一聲接一聲地尖叫,歇斯底里地痛哭起來,直到十幾分鐘後男朋友撞開浴室的門,把縮成一團的她緊緊抱在懷裡。

男朋友掛了電話,始終不能放心,找了個藉口中途回來看她。

男朋友撞開門的一剎那,妮娜就不害怕了。

她很快冷靜下來,讓男朋友快回去接著陪客戶。

男朋友離開後她撿回了手機,刪掉了所有和他的電話、短信和微信紀錄,把他拉進了所有黑名單。

他很快發現自己被拉黑了。

他再來公司的時候,妮娜的態度也是冷冷的。

而且再也沒有改變過。

他作出了各種挽回的努力,卻沒有收到任何效果,也就作罷了。

直到有一次,他又出了個錯。

這次錯犯得不小,如果責任在他,他的公司就要賠償妮娜的公司一筆不小的費用。

他拒絕承認,但事實顯而易見。

妮娜的老闆在部門內部調查的時候,妮娜一聲不出,她能做到的也只有這樣了。

他最後只好默認了,他的公司也做出了賠償。

妮娜以為事情就這樣過去了,直到老闆找她去談話,給她看了厚厚的一疊發票。

一共三十二件飾品,絕大部分的確是不值錢的銀飾,只有一件是鉑金的。

鉑金鑲鑽戒指,價值一萬五千三百元。

他對妮娜的老闆說,他一直在賄賂妮娜,所以過去的小錯妮娜都會替他掩飾,這一次是他們共同犯的錯,妮娜卻不肯幫他,讓他一人受過,他覺得很鬱悶,索性把妮娜也揭發出來,兩人必須一起承擔責任。

妮娜憤怒了。

老闆又拿出一疊照片,他居然用手機給每件小飾品都拍了照,打印出來一併上交了。

這些飾品大家都看見妮娜戴過。

除了最貴的鉑金戒指。

妮娜沒有辯解,她明白此刻辯解也沒用了。

她辭職了,當天就離開了公司。

不知道為什麼,她一點也不難過。

甚至還有幾分輕鬆。

男朋友安慰她說,沒事,最近他業績很好,完全養得起她,他甚至建議妮娜去考個研究生,或者學點別的感興趣的東西,從此不上班都沒關係。

像是為了讓妮娜徹底放心,第二天他帶回一枚戒指,鉑金戒托,鑲一顆四十分的鑽石,他說鑽石不夠大,也不算很完美,但肉眼看不出來,讓妮娜先戴著,將來有錢了,可以原價折現換購一克拉,售貨員說了,這個牌子一直是支持以舊換新的。

妮娜剛把那些銀飾統統扔掉,她微笑著把戒指套在手上,說真漂亮,從此我就只戴它了,有它就足夠了。

妮娜怕黑,是因為小時候媽媽講過一件可怕的事情。

媽媽說,年輕時有個同廠的女工,特別大膽,什麼都要試一試,聽人說午夜對著鏡子削蘋果,會看到不可思議的影像,非常感興趣,不顧大家的勸阻,有一天夜裡偷偷試了試。

第二天,她瘋了。

沒有人知道她看到了什麼,也沒有人想知道。

媽媽對妮娜說,這個故事告訴我們,不要什麼都去試,有時候結果會很可怕。

妮娜現在才明白,可怕的結果並不藏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裡,而在深不可測的人心裡。

她再也不怕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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