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鄭景中 圖|鄭景中 地區:台灣桃園
「每天至少接10個客人以上,曾經一天還接了將近30個人,身體是麻木和茫然,靈魂早已不知去向。」阿滿姨說出這句話時眼角泛出淚光,為了家庭而出賣身體的遭遇,讓「大溝邊」成為她骯髒的記憶。
當年父親生意失敗後每天就是酗酒家暴母親,為了扛起家計讓父親看到錢可以對母親好一點,阿滿姨接受隔壁嬸婆的建議,到「大溝邊」妓女戶賺錢。那一年我才16歲。賣身的那個晚上,我因害怕及疼痛而放聲大哭,結果被其他妓女一起聯合毆打,她們嫌我哭衰她們。後來透過一位才來3個月的〝姐姐〞告訴我,她們打我的原因是因為我是新貨,客人想要嘗鮮都會點我而讓她們心生忌妒,但對我而言卻是生不如死的地獄遭遇。我被打到遍體鱗傷,肉體的痛和心靈的痛讓我在第三天就確認這一切都回不去了,我必須把賺錢當成是唯一的目標。夜裡睡覺還是會縮在一旁偷偷小聲哭泣,我想媽媽害怕獸慾粗暴的男人。
這一做至今已經50多年了,第8年我就還清了父親的債物,但之後就沒有再看見他們兩個老人家了,他們怕鄰居笑我也覺得難堪,就當作是欠債來還債,身體已經被數不盡的男人用過了,就是賤命一條,躲在暗室才是我應該的去處,滿足欲求不滿的男人的底層慾望,讓他們獲得短暫的慰藉,想想也是功德一件吧!
在第十年的時候,遇到了一個30歲的男人來找我服務,他對我非常溫柔,事後都會加買時間跟我談心說著他個人的家庭問題。他每次來都是點我,有幾次就只是在床上談心,只要說到他的壓力與難過,就會抱著我哭泣。我第一次感受到心動的感覺,發現似乎是愛上了他,但我知道這種感覺只能保留在心底,能有愛上一個人的感覺,我已經非常知足了。後來他告訴我全家要移民到美國去,以後不能再來看我了,我強忍住淚水,只覺得一種溫暖忽然從心底被狠狠地抽走,那個晚上我又哭了,只是沒有人敢來打我,反而很多姊妹都緊張跑來問怎麼回事?是哪裡不舒服?我擦了淚水說了句:心痛!所有的姊妹全部笑了出來。
40歲那年深刻覺醒到我已經是人老珠黃沒有市場價值,跟幾個老姊妹商議後合開了這家茶室,我們都沒有後代,彼此也都說好,誰先死還活著的就幫忙處理後事。幾個姊妹天天說說唱唱笑笑,日子也是容易打發,偶爾回想過往和思考自己的人生價值何在,心中免不然又是一陣心酸。
我們沒有學歷也沒有好的背景和人脈,這麽多年靠著出賣肉體養活家人和自己,已經不知道還能做什麼了。那天一個姊妹生日,我們大家一起為她慶生,但她哭著告訴我們說,蛋糕店的老闆娘瞧不起她,竟然不賣她蛋糕還在客人面前羞辱她。所有的姊妹抱在一起互相慰藉打氣,大家乾杯狂飲慶祝姊妹生日快樂,只是喝著喝著大家還是會忽然沉默的各自進入到各自的心事裡。
「阿滿姨!你覺得有遺憾嗎?」記者問了一句不該問的話。
「我沒念什麼書,不會講什麼大道理!我沒有遺憾!因為我是來幫低層的人獲得安慰!這是我找到的意義和我的價值!你看!來找我們喝酒唱歌的,都是年紀大後代子孫都不理不照顧的,還有條件差沒女人要的胖子和醜男,在這邊我們都把他們當成自己人,開心快樂就好!」
延伸閱讀:生活360專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