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子勝
林英與肖強結婚後,她在小城最繁華的商貿街上開了家小服裝店,幾年下來 ,生意紅火得不得了,趕在五一前,林英想去南方進一大批服裝,可店裡正沒人手,林英一時脫不開身。
這天早上,丈夫上班去了,林英剛起床,就聽到有人敲門。原來是她遠在河北山區的表妹秀兒來了。秀兒與林英只差一歲,兩人長得很像。秀兒告訴表姐老家今年收成不好,她想到表姐這兒找份工作。
林英說:「我的服裝店正好缺人手,你來得太及時了。」林英見她衣著破舊,就找來自己的衣服,從裡到外給秀兒包裝了一遍,把秀兒的衣服全扔進了垃圾口。找了家髮廊,把秀兒又打扮一遍,林英這才帶秀兒來到自己的服裝店,她告訴秀兒,價錢都在衣服上標著,一般客人往下劃價,降到一半就是最低價。然後林英給丈夫打電話,想告訴他表妹來了,她想立即動身去溫州,可丈夫不在單位,秀兒說:「晚上我跟姐夫說一聲吧。」林英點點頭便一個人回家收拾東西,帶上全國通兌的牡丹卡,回來把家裡鑰匙交給秀兒,然後直奔火車站。
晚上,忙了一天的秀兒把服裝店鎖好,一個人往表姐家走。此時天已經全黑了,街道上,大大小小的車燈令她眼花繚亂。秀兒膽怯的橫穿馬路。突然,迎面飛馳過來一輛桑塔納,秀兒想躲開,向旁邊一閃,而另外一輛急馳而過的汽車一下子把秀兒撞飛起來,秀兒的身體在空中劃了一道清晰的弧線,頭部重重地摔在便道牙子上,當時就血肉模糊,人也斷了氣。
行人驚呆了,呼啦都圍了過來。秀兒的血還在不住的湧,肇事司機也嚇得面如土色。一會兒,交警的車就呼嘯著過來了。
肖強此時恰好下班路過,他聽圍觀的人說死者是個年輕女子,心裡不由得一緊。當肖強不安的擠進人群,看到死者的屍體時,他驚呆了,死者穿的外套就是他買給愛妻林英的,走近了,他看見死者手裡攥著的一串熟悉的鑰匙,這更令他確信不疑了。肖強撲在屍體上放聲大哭,直到交警們把他拉起來,他才一個人坐在地上呆呆發愣。他怎麼也不相信,早晨還和他有說有笑的愛妻,轉眼間竟永遠消失在人世間!
而此時的林英正坐在火車上昏昏欲睡。中午登上火車,由於沒有買到臥鋪,只好擠在硬座車廂。好在火車過了徐州,車廂就不太擁擠了,這時,一位三十多歲衣著得體的男子坐在了林英的對面,他的目光不時在林英身上掃來掃去,然後主動與林英攀談,林英開始還心存戒備,幾個小時後,這位健談的男子一個個經商的故事讓林英十分入神。午夜時分,車廂內的人都睡了,只有他們兩個人談興正濃。
「口渴了,我去買點飲料。」車停在一個小站時,男子說著,下了車。然後,他拎來兩瓶礦泉水,瓶蓋都已經擰開。林英覺得這男子心很細,心裡更增加了好感。
林英喝了幾口礦泉水,就覺得頭昏沉沉的,不一會,就睡死過去了。
秀兒的屍體火化後,肇事司機的十萬元錢撫卹金也交到了肖強手中。肖強此時是萬念俱灰。肖強執意把這筆錢送給林英的父母,但從另外一個城市趕來的兩位悲痛欲絕的老人說什麼也不要。肖強妻子橫死,得了十萬元賠償的事成了小城茶餘飯後的話題。
此時,有個人已經開始打肖強的主意了,這個人就是肖強單位的會計王連香。王連香的女兒小麗長得如花似玉。她總打算給女兒找個有錢的主。她盤算,肖強現在是個科長,前途無量,他妻子賣了幾年服裝,手裡怎麼也有幾十萬塊錢,心裡就樂開了花。她知道這種事不能操之過急,但也不能讓別人搶了先。
這天,她估計肖強晚上在家,就帶著女兒到肖強家串門。肖強一看見小麗,頓時呆住了,他覺得小麗的雙眼與林英的一樣脈脈含情。小麗被看的臉頰緋紅,這下可樂壞了王連香。從此以後,隔三岔五就帶小麗來肖強家,娘倆幫肖強收拾屋子。漸漸的,肖強與小麗越談越投機,肖強也從喪妻的打擊中逐漸擺脫出來了。
當林英醒過來時,她發現自己與一個陌生的男子躺在一起。林英驚惶地一骨碌爬起來,才發現自己一絲未掛。旁邊的男子也坐起身。「你是誰?!」林英大叫。「我,是你丈夫,你是我媳婦!」那個男子用極重的方言說。林英在床上摸自己的衣服,又哭又叫,可她一件衣服也沒摸到。原來,在火車上的那位男子是個人販子,他在林英的礦泉水中摻進了迷幻藥,然後把林英賣給到了這個地方。
白天,林英被鎖在屋裡,晚上,她的「丈夫」又要同她合房,林英精神都快崩潰了,她想念丈夫肖強,心急如焚。可冷靜一想,自己越是哭鬧人家看得越緊,不如先來個緩兵之計。林英不鬧了,開始和「丈夫」說話,從「丈夫」口音上分辨,這裡可能是安徽省境內。
一個月後,林英儼然一個家庭主婦,餵豬、喂雞,裡外忙活。但家裡人仍沒有放鬆警惕,就這樣,又過了兩個月,林英偶爾可以與同村人到縣城趕集了。林英一直在尋找機會。又兩個月後的一天早上,「丈夫」的母親突然口斜眼歪,大口喘氣,昏睡在床上,「丈夫」家裡人與林英手忙腳亂把老人送到縣城醫院搶救,由於家裡人只有林英識字,林英便拿著錢去交住院費。此時,人們已忘了對林英的看管了。交完費,林英沒回病房,她心驚肉跳地拿著剩下的二百元錢跑出醫院,鑽進一輛出租車,讓司機直奔火車站。
肖強與小麗的婚禮是在林英「去世」四個月後舉行的,肖強不想張揚,可新丈母娘不干,王連香親自操辦,租婚車、定飯店,忙得不亦樂乎。肖強家裡的家具也被全部替換,林英「生前」的一點東西都沒留下。
身心已極度憔悴的林英終於回到了家鄉。此時此刻,她只想痛痛快快洗去身上污穢,然後在丈夫胸前痛哭一場。丈夫會不會嫌棄她?這半年來丈夫的生活是怎樣過的?林英心裡翻騰著這些念頭,她找了個公用電話,撥通了丈夫單位的號碼。
「喂,是肖強嗎?我是林英啊!」聽到肖強熟悉的聲音,林英的淚水已經流下來了。電話那頭,肖強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喂,你,你再說一遍?!」
林英又重複了剛才的話。「你不是出車禍去世了嗎?」肖強大喊。「什麼?出車禍?」林英呢喃著:「我去了南方進貨,讓表妹替我看服裝店,怎麼會出車禍?」
「什麼也別說了,我現在想馬上見到你。」林英說。
肖強精神恍惚的來到與林英約會的地點。當林英把表妹秀兒從老家來找工作,自己南下在火車上被人販子拐騙,好不容易才逃出虎口的事告訴肖強後。林英膽怯的望著肖強:「你不會嫌棄我吧?」
肖強目光呆滯,像是自言自語「那被汽車撞死的一定是秀兒了,……我怎麼會嫌棄你呢?」
「那咱們回家吧。」林英說。
「可是,我已經結婚了……」肖強痛苦地說。
林英死而復生的事不脛而走。這下可急壞了王連香,她趕快找到女兒小麗,告訴她一定要把肖強的存款拿到手裡,一分不能讓林英搶走。
肖強把精神恍惚的林英送到林英的父母家,一句話沒說就走了。林英呆在父母家,終日以淚洗面,她哪想到與自己相親相愛多年丈夫在她「走了」不到半年就另尋新歡!真是「夫妻好比同林鳥,大限臨頭各自飛!」
林英精神好些後,她決定先把秀兒的善後處理好。她打電話給肖強,想討回秀兒的10萬元撫卹。肖強滿口答應,但一天天過去,卻不見肖強的影子。林英決定親自上門,順便看看自己的「接班人」。
王連香早已住在肖強家,恭候林英多日了。「要錢一分沒有,不服就到法院告我們!」王連香堵在門口。肖強坐在屋子裡,目光呆滯的望著眼前發生的事。「肖強,你出來,我有話說!」林英衝著肖強喊。王連香急了眼,一把把林英推下樓梯,「咣」的一聲關上門。林英踉踉蹌蹌退下樓梯,一屁股坐在地上,委屈的淚水湧了出來。她期待肖強衝出門來,可是等了許久,只聽到屋裡一陣爭吵聲,然後就再沒有動靜。
請最好的律師!到法院討回公道!林英下定了決心。
法院開庭後,林英發現肖強沒來。案件很清楚,林英勝訴了。拿到10萬塊錢後,她才聽說肖強住進了精神病院。
小麗主動與肖強離婚了。家具、存款小麗全部捲走,連住院的醫藥費小麗也沒給一分。
林英思來想去,她同父母商量,她要去照顧肖強。
林英為肖強交足了治療費,自己也去陪床,她每天為肖強讀報紙、擦身子。每天不知多少遍的問肖強:「我是誰?你認識我嗎?」
夜深人靜時,看著昏睡的肖強,林英禁不住淚水漣漣。僅僅半年,生活竟發生了如此的變化。
半個月過去了,肖強毫無反應。
這天早上,林英忽然被人叫醒,她清楚地聽到肖強在叫她的名字:「林英,林英」。「你認出我來了?」林英一下子抓住肖強的手。
肖強盯著林英驚喜的眼睛,良久,嘆了口氣:「你以為我真的瘋了?——我是裝的!這件事讓我看清了誰是真愛我的,我不裝瘋,我愛的人怎麼能回到我身邊呢?林英,讓我們重新開始吧!」
林英哭了:「你不嫌棄我嗎?」
肖強說:「你也不嫌棄我吧?」
兩個人緊緊擁抱在一起,林英破啼為笑:「我們回家吧,我已經半年沒沒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