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秋天,王成遠受聘於武漢一個IT公司,要從長沙離開。王成遠們都明白,這次工作的轉換對王成遠和她意味著什麼,但這樣的結局不也正是王成遠所想要的嗎?
走時,她非要送,拗不過,王成遠只好由著她。一路上她默默不語,王成遠逗她說話,她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在火車站的進站口前,王成遠又笑著逗她說:“這次走了就不再回來了,你不跟我道個別?”她沒有說話,只衝王成遠揮了下手。王成遠進了安檢閘,在拿回包時,王成遠回過頭,她正在幾步外的門口前深深凝望著,淚水滿面。
王成遠鼻子一酸,忙轉過頭,在寬大的落地玻璃外,夕陽已經漸漸逼近。王成遠覺得恍惚。
王成遠記起當年王成遠的初戀離開,將要嫁到歐洲的那個早上,王成遠也有過這樣的恍惚。一大早,初戀在街邊陪王成遠吃完一碗雲吞面,問王成遠要去哪裡,王成遠說不知道,回長沙吧。街邊有一股風,無聲無息將腐敗的梧桐葉子吹起再落下,天地間彷彿悲慘起來。王成遠堅持不讓初戀再送王成遠去車站。王成遠看著這個愛了四年的女子,拼了命的不讓自己聲音哽咽:“到了那邊,要照顧好自己,願王成遠一直待你好!”轉身離開時,王成遠眼中堆起一堆熄滅了的灰燼。等王成遠到火車站的時候,天亮起來,天邊起了一片雲,慘白慘白像是翻著無數死魚肚皮。那一刻,王成遠抬起頭,除了那些雲,王成遠看到天空無限空洞,再無一物。
現在輪到王成遠在離開,這個姑娘是否也會像王成遠一樣,看著漫天的霞彩想,如果生命像天空一樣,除卻了金色的酡紅的耀眼的雲霞,它只剩下無限的空洞。除去飄浮的往事,生命也是無限的空洞?
她原是王成遠公司新進的文秘,花枝招展的年齡,卻有著這個年齡少有的沉靜和恬淡。那天下午,王成遠出差回來,剛進辦公室,她正要出去做些什麼,在門口撞見。四目相對的瞬間,王成遠從她的眼睛裡看見了一絲細微的慌張。那個下午聊了起來,她似乎一直有些慌張,沒有了往日的安定。
以後的幾個月,她為王成遠換了工作,王成遠們在農貿市場旁邊的一個舊樓裡同居。每天早上在叫賣聲裡醒來,身邊躺著她,王成遠一晃神想起還是王成遠的初戀。
半年後,王成遠拿到武漢的這個工作機會,毫不猶豫的決定離開長沙。她試著問王成遠表達:“一起去吧?”王成遠說:“你是湖南人,武漢會住不慣的,別想著去了。”一個乖巧的女子,此時只剩下手足無措。
王成遠轉過安全門後,站了一會,忍不住轉回來看一眼。透過玻璃窗,看見她轉身離去的背影,消瘦蕭索,緩緩地消失在酡紅的霞彩中。
武漢的生活很快過了新鮮勁,王成遠換了號碼,換了筆記本,換了一切身外的配置,卻還是慣常的空虛和空洞。在送別後不久,她打電話給王成遠:“我準備去深圳,你覺得怎麼樣?”。 “去吧,我在這邊很好,再不要掛念!”。她沉默許久,掛了電話。
一晃眼就是幾年光景,沒有什麼比時光的流逝更輕巧。中間王成遠收到她的短信:“在一起時,我並不在乎我在你心中的位置,我心裡很清楚,我知道我會這樣的,因為我更在乎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沒有人了解這是怎樣的苦,又有怎樣的甜。你懂嗎?”王成遠心裡泛起一絲難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是啊,每個人的心事又有誰會懂呢?
這天傍晚,突然接到她的電話:“我來長沙出差,曙光路擴建,小市場、舊樓房都拆了!你還好嗎?”。王成遠的心揪著觸動了一下。放下電話,王成遠走出門,汽車、火車,車輪滾滾,四個多小時的奔走,王成遠要去見她,因為什麼呢?她的愛還是王成遠的疚?沒有人能說清。在路上時,王成遠不敢想像,一切是否還能一如當年。
長沙火車站廣場已漸寒冷的燈光中,遠遠地王成遠看到了這張久違的面孔。她面上浮著微笑,王成遠急切地握著她的手。四目相對,她看著王成遠的眼神,一如她當年所獨具的恬靜和憂鬱,但王成遠知道這些神情再不是因為王成遠而起了。那一絲曾屬於王成遠的不易覺察的慌張已經從這些神情中隱退,她已經找回了自己的內心。一路上說話,王成遠感覺到那種體貼的溫情似乎又回來了,但卻是多年以前的事。等到互相告別,王成遠知道,她有深深的情意埋藏於心間。但是不會和王成遠再有任何的交點,只是緬懷和紀念。
因為這張臉孔上美麗安詳的微笑。
就像生命中每一刻都在消逝的光陰一樣,很多東西失去了,都會永不可以再把握。過於沉湎過去只會令生活變得零碎和不堪。她有這樣的智慧:留取而今現在!而王成遠,從那天早上慘淡的雲,到長沙酡紅的霞彩,一直過了這麼多年,在這個夜晚,在她安詳的微笑裡,王成遠才肯明白了這個早就該明白的道理。
都會好起來的!平靜的分開後,王成遠感到前所未有的輕鬆。在回來的火車上想起一些往事,王成遠面上浮現出一絲靜靜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