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這個時候,不同的城市,我會將相同的祝福打包寄出。我持續十一年這樣的動作,祝福的是遠走十年的愛情。
最初的兩年,我還會帶著小女孩的羞澀和期望買禮物,包裝,封箱,寄出,之後等待 想像他的表情,他的心情,他的一切都在我猜測中。
六年後,激情蛻變機械,我仍然去買禮物,包裝之後寄出,只是我不再去想像他的表情和心境。他迅捷轉換角色,留我在原地繼續踏步也已經有十一年。
我堅持留住彼此的痕跡,綠色的編織,白色的信封,他13歲的照片,對他的感情判了無期。
知道先先的時候我上小學五年級,六年紀的他身高160,嚴重口吃,樣子不咋地,每天低頭走路,一臉的自卑,我猜想他一定為他的樣子詛咒著這個世界對他的不公,不然他為什麼老低頭走路。
我的發現就像一個秘密。我總會在下午放學的時候看見他跟一個比他高一個多腦袋,帥他N分之一倍的男生路過我們班窗口,他們倆默不做聲走過去的時候,我就想笑,
他們倆的反差,成為我小學時最後的記憶。我認識和先先一起的那個帥哥,他是我最好朋友裙子喜歡的男孩,我和帥哥很少說話,那時候的我們剛剛懂得一點點愛,小男生小女生還在
課桌上劃三八線,如果誰跟誰多說幾句話,就被同學背後嘲笑。我想如果換成現在,我一定會去找那個帥哥打聽一下讓我如此開懷的先先,比如,他叫什麼,他什麼時候過生日,雖然
他的一切對我僅僅夠的上好奇。
我還是知道了先先的大號,在學校報欄的櫥窗裡,看見了他臨摹的一個豬八戒。我站在報欄前使勁的笑,我們班那幾個好事的女生問我,你怎麼了張張,我笑的喘不過氣,指著豬八戒
說:你們看啊,豬八戒。那幾個女生彼此望望,滿臉的迷茫。豬八戒怎麼了?不就是一臨摹的豬八戒嗎?至於那麼好笑嗎?幾個女生背著書包甩著小辮兒回家了,留我在那繼續的傻笑。
不記得是什麼時間,我爸決定帶我去另一個城市。一路上,爸說:張張,你先住陳伯伯家,香香姐姐你應該認識的。我說不認識,爸說:他們家還有一個男孩,叫什麼我忘了,跟你差
不多大的,到時候你跟他在一個學校上學。哦,我暈車了,扭曲的表情在那個盤山公路上,爸開著伏爾加載著我還有外邊的雪。
S城,我和爸剛到那,就有阿姨熱情把我接到他們家。這阿姨我看起來面熟,香香姐姐我實在沒有印象,可姐姐長的漂亮,笑起來親切,我瞬間忘了想我媽,跟姐姐熟落起來。先先放學
回來的時候,一起的還有隔壁的男孩小剛,阿姨說:先先,張張你認識不?張叔家的丫頭。先先傻笑。我更是想笑,我說,我認識你,你就是那個畫豬八戒的。先先滿臉通紅的站那傻笑。
我就這樣出現在了先先的生活中,從一個城市到另一個城市。
我們在一個班上學,一切上學一起放學,先先他數理化好,我總抄他的數學作業。他也抄我語文作業,可那個被先先罵為勢利眼我最愛的語文老師,總會把先先當典型在發作業的時候
說:先先,你看看,你看看,你的作業怎麼老不好好寫?不要不重視語文!這時候先先總會把臉看向他身後的我,一臉的無辜。明明我們的作業是一模一樣的,語文老師還在最後順便
表揚了我。
我在先先家住了一年,一年後,我回家和爸一起住。
在我們13歲剛剛知道早戀是危害成長的時候,我們都不介意以身試“毒”。
我和先先能那麼微妙的轉變全要感謝日久。大人說日久生情,我和先先大概就這樣吧。是我主動跟先先說的。起因是自習課我叫坐在我前邊的先先,他一轉頭,大聲說:等會!沒看我
正寫字呢嘛!先先的口氣是從來沒有過的,我就那麼委屈的哭了兩節自習課,以至於不管什麼時候大家只要回憶起這段,都會大讚我當年的洪水決堤淹沒了先先。我寫了張紙條給先先
,寫紙條是我們中學時代最流行 的交流方式,寫紙條只有一個目的,告訴先先,我喜歡他。紙條最後,我還引用了當時的流行歌曲,最愛你的人是我,你怎麼捨得我難過?
放學的時候,我把紙條交給先先,我轉身回家,一路上忐忑不安的想著先先看完後的反映是怎樣的。晚上的時候,先先和***去我們家串門,我們一起寫作業,誰也沒提下午的事情
,那張紙條也沒提,我心想,完了,先先肯定不喜歡我。那次的作業,一定是我最心不在焉的一次。我又想,是不是先先當面不好意思跟我說,我安慰自己,等明天吧。
第二天的早自習,一切還是風平浪靜,先先沒有什麼特別的舉動,我有點絕望了。下午放學的時候,先先說,今天辦黑板報,張張你還寫字。那時候是冬天,我從頭至尾的沒停過,先
先說,張張你冷不冷?我轉頭,冰涼的心似乎看到了點曙光,我說還行,不太冷,先先爬上桌子,摸了摸我手說:還不冷?這麼涼。我看看他,眼淚來了。先先把我從桌子上拉下來,
我們倆坐在長板凳上,他把我的手放進他棉襖裡。他還是沒提我寫的那張紙條,但我好像沒那麼絕望了,先先結結巴巴的給我講了個笑話,我抹著鼻涕帶著笑。
我們幾個人推車到校門口的時候,先先說:張張,我這有張紙條。我說:誰給你寫的?先先說:給你的。我像兔子是的,蹦到先先面前,接過紙條。我的笑,先先的笑,如同那個晚上
的星星,那麼純,那麼真。
我在燈光下打開先先的紙條,紙條先是道歉,為頭天下午的態度,之後表明他對我也有同樣的喜歡,紙條很小,皺巴巴的,看樣子是被他攥在手裡了很長時間,紙條寫了兩面,背面的
話,讓我至今都很回味,他也同樣用了那首流行歌曲,不同的是,他寫的是:最愛我的人是你,我怎麼捨得你難過?刺眼的是那兩個英文單詞:KISSYOU!我像被偷吻的小女孩,即使這
張紙條是我一個人躲在我屋裡看的,可我的羞澀沒因此減少一點,我看了好多遍這紙條,每一次,都讓我那麼陶醉,我把紙條疊好,放在一個不可能被我爸看到的地方,那時候,如果
這樣的紙條被家長看到,肯定死定了。
我們是13歲的孩子,孩子總對那些大人說不許的東西,有著那麼強烈的渴望和期盼。我和先先就這麼有了一個被大人視為早戀的初戀,我們13歲的戀愛,不過就是他在課間跑出去給我
買個油條或者麵包什麼的,我們一起上學下學,偶爾一起翹課去公園,一群人去釣魚,之後聚在某人家,一起做頓焦糊又讓我們尖叫的飯菜。先先為我做的最為壯烈的一件事就是,那
天下雨,把哥們的雨衣搶來,給我批上。親手給我編了一個當時大家編織成瘋的綠色十字架。這些微小又確實能觸痛記憶的點滴,被我一直一直留著。
好日子不太長,大人說好景不常在。一年後,先先家要搬了,去另外的城市,那幾天,我的記憶全是濕的,我和先先最後一起做的事是去看了場電影。先先的自行車坐的最多的是我,
最後一次帶我,我摟了樓先先瘦細的腰,以後的很多年,先先的腰都讓我欲罷不能。
我們去的時候電影已經開始了,電影院會是過去,現在和將來永恆不變的戀愛好地方,我和先先找了一個沒人的地方坐下。以前學校組織我們看電影的時候,我和先先都偷偷的拉著手
,在不被同學發現的情況下,我們倆相視偷樂,毛孩子般的簡單笑容,一點點的入骨。但那晚上,我只是傻呆呆的看著熒屏,沒拉先先的手,沒跟先先說一句話,先先把頭靠在我肩膀
上的時候,我無聲的流著淚,先先說:別哭了,我給你寫信。我點頭。電影沒演完的時候,我們倆就回家了,因為明天要走了家裡還有一群送行的人,要先先去應酬。我後悔了十多年
,先先的手是我從那晚後再也不可能牽的柔軟,甚至先先寫在紙上的那兩個英文單詞,像被念了咒,永不被實現。
這是我和先先的第一次告別,那年我十五歲,他十六歲,我站在馬路上看著先先的車開遠,使勁的揮手,眼淚順著臉的流,他從車窗伸出的臉,眼睛裡有淚。
先先在我心裡,深深的烙了個印,之後又狠心的用一紙黑字,說我是他年少無知的一個玩笑,否定了過去的一切,甚至連一個名份都吝嗇的收回。
我仍然固執的繼續給先先寄生日禮物,為的是讓他每年都能想我一次。
十年
當這十年過去後,我才清楚的知道,那次的告別已經意味著一分為二,各表一枝。
(後記:今年先先生日的時候,我發短信給他,我說生日快樂!禮物要等,我想把這文字作為禮物送給先先,讓他知道,關於初戀,我有怎樣的記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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